学术|试论调心与治神

时间:2021/5/12 作者: 魏玉龙 来源:中国医学气功学会 浏览次数:1773

导语

新冠疫情以来,中医气功事业的发展面临新的机遇与挑战,新时代则具新使命,新担当才有新作为。中医气功在学术科研领域尚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为此,我们开辟了学术模块,每周推送学术论文和科研内容,以期达到“理上开窍”的目的,助力各位同道的修行,为“健康中国”的伟大事业添砖加瓦。

本期内容为魏玉龙在中国医学气功学会2012年学术研讨会上发表的文章《试论调心与治神》,主要讨论了心主之用,气功调心与治神之调。让我们一起深入学习探讨。


试论调心与治神


魏玉龙

(北京中医药大学针灸推拿学院)

摘要:

心神影响身心已成为中西医的共识,然何以治神,诸家有论,各不相当,尤多流于理论,操作欠备。笔者首论心主之用,次论气功调心,后论治神之调。提出,调心之于治神,无所分别,乃古代医学模式中的一体两用。

关键词:治神;调心;针灸;气功;心身

心神对人的影响越来越为当今国内外临床所关注,结构性的医疗模式在解决瞬息万变的生命动态特征方面,也显得力不从心。中国传统医学倡导的“形神合一”,心神为人之大主等理论立足临床,基础体现在调心(神)和治神两个方面,现就讨论如下。

1心神人之大主

人体是一个闭合的生命系统,在这个闭合的系统中,心神起着主宰和调控作用,正如《素问•灵兰秘典论》所言:“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心神的主宰调控作用直接参与和影响整体生命的健康运作,而一旦心神不稳,五脏六腑的功能就会受扰失衡。正如《灵枢・口问》所言:“悲哀愁忧则心动,心动则五脏六腑皆摇。”心神对生命的调节是直接的,机体的各种活动状态反过来又影响着心神。心神对有益的信息加以扩大,而对有害信息给予缩减或消除,维持着人体的内在与外在的平衡。

心与身的相互作用通过经络形成了信息互动的环路。在此多维空间的环路中,心神的主要作用是识别有益与有害信息,以体现“神明”效应,“主明则下安”,如果心神清澈而光明,有益的信息就被记忆保留和延伸扩展,正如《灵枢•本脏》所言:“志意和,则精神专直,魂魄不散,悔怒不起,五脏不受邪矣。”心神通过经络环路运达其他脏腑,引领神魂意志魄,使五志相和于这种有益的信息系统中,五脏处于一种平和的信息作用下,自然就会在五行的制化体系中,相互制约和化生,生命的平衡就不容易被打破,也就是健康状态。

“主不明则十二官危”,如若心神的识别功能出问题,或者自主性不足受到外界影响过大,心神迷乱不能自律,有害的信息通过经络环路传递给五神志,五脏就处在这种有害的信息环境中,或抑或扬,所抑脏腑功能被压抑,所扬脏腑功能被强化,一旦超出相互能够承载的范围,五行相生相克的制化平衡就被打破,人体生命内环境的平衡失常,表现于外的就是非健康状态,进而的就是一种疾病状态。

对活生之人而言,心神对机体的主导作用是显著的,尤其在心身疾病倍加影响人类健康和生命的当代社会环境中,如何有效改善心神环境,通过调节心神以促进人体身心两方面的健康,已成为一个突岀的问题。


2心神用乎以调

气功是调身、调息、调心融为一体的身心锻炼技能。调身、调息、调心,又称三调,是气功的操作内容和手段,每个气功功法都是由三调组成的,只是根据其操作目的的偏重不同,三调在各种功法中所占的比例并不均衡,换而言之,每个功法的实际操作过程,就是从不同角度、不同比例对三调进行操作的过程。因此从根本上讲,习练或研究气功势必从三调入手。

研究三调不能仅仅只着眼于身、息、心,更需要从调入手,因为身、息、心在气功训练中均是被动的,它们都是要通过“调”来达到目的,所以关键要理清楚“调”的主体和内容是什么。三调既然是在“调”上下功夫,那么是什么在调,即三调的主体;调的是什么,即调的内容。

调的主体不是形体而是心神,也即是说,是心神在控制并调节着人体的身、息、心,用现代心理学理解,基本可以定位到是意识的主动操控。三调的训练过程是心神直接对身、息、心进行操作调控的过程。进而言之,调的内容就是心神作用于形体的姿势和动作谓之调身;作用于呼吸运动谓之调息;作用于心神自身则谓之调心。

《灵枢•邪客》云:“心者,五脏六腑之大主也,精神之所舍也。心伤则神去,神去则死矣。”心神通过把控身、息、心的动态反应,操作着其调节、控制的内容。首先使机体的物质结构(精)回归正确平衡的体位状态,这种状态是以形体向脊柱中线聚拢为特征,外在形体左右、上下、前后、内外的姿势和动作摆到中和、不偏的位置,为内在的脏腑、经络塑造了一个稳衡的生物空间,气血就能够如环无端地运行,为机体的闭合系统状态提供了结构性的保障。再者,使呼吸的运动(气)从被动的维持生命的状态,转化为主动地慢、细、匀、长的呼吸操作,通过改变、改善呼吸运动的节律、频率、速度和深度,引动胸、腹腔的压力呈节律性变化,以加强并改善内脏的供血机制,进而使体内的气血在共用通道一街、气血汇聚场四海等处受到充盈和鼓动,周流于四肢百骸的气血将濡养形体和神明。如此,息调之后就会为形与神搭建起来一座互动效应的桥梁。再次,心神对自身(神)的紊乱也要加以归类和整理,将思维、情绪的心理内容单一化,即是“一念代万念”,运用并深化某一个良性的念头,把多余的思维和情绪逐步“格式化”,让心神的内环境越来越单一而平静,直到将最后的那个念头也清除掉,心神即进入到静息状态。

可见,心神作为主体,不仅要对形体的精和呼吸的气给予调节和控制,而且还要对自身的神予以剔除杂念显明而清澈。正如《类经•摄生类》所言:“精盈则气盛,气盛则神全,神全则身健。"然而,此时心神肩负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它仍要继续精进,把它自己与形体、呼吸融入到一体化的状态,也就是三调合一的气功境界。所以,调心对心神的作用,简而言之是调神或治神,分而言之是三调,合而言之则是三调合一


3调心关乎于治

调心归根结底是调神,用临床的语言就是治神。调心的操作实际就是对心神进行有效地调节和控制。而目前心身疾病的异军突起,不仅反映岀疾病的本质中心对身的作用越来越明确,同时也可以看岀社会、环境等多种外界因素,借用心理过程严重影响着人类的生命和健康。因此,如何发挥调心的治神效应,对临床意义重大。

3.1静心以明诊查

医者是临床医疗的主体,是医疗技术转化的载体,也是病患康复的操作者。其所掌握的医疗技术能否有效促进机体病愈,不仅需要其医疗技术本事的精良,还要求医者在掌握和操作医疗技术时,是从技术层面单纯去操作应用,抑或是视病人如亲人,急病人之所急,全身心地投入医疗救治。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后者都是医与患的期望与需求。也就是说,医者临诊之时要做到《大医精诚》中要求的“安神定志,无欲无求”。

保持良好、平和的心态,做到神守若一,才能够体察病情,正如《黄帝内经素问吴注》中所言“专一精神,心无他务,所谓神无营于众物也治神,专其精神也。”因此,医者自觉训练其心神,使之能够洞察秋毫之变,如《灵枢•九针十二原》中:“神在秋毫,属意病者,神属勿去,知病存亡”,只有医者的心静如一面清洁、光明的镜子,反映诊察的病患的病象才是更加真实的。反之,如果医者心乱如麻,镜面污浊扭曲,所反映的病象不可能真实,甚至会误导诊断。

这种训练是对心神的不断塑造,即调心,通过对心理过程的调控,提高自身感知觉效应,在认知层面比一般人体验深,独具慧眼,心领神会,《灵枢•邪气脏腑病形》曰:“按其脉,知其病,命曰神。”“故知一则为工,知二则为神,知三则神且明矣”。这是因为医者不仅要有普通人的抽象思维和形象思维的认知能力和水平,还必须具备中医药传统独有的具象思维能力,即对感知觉直接运演,更能逼近事物真实。如《素问•八正神明论》所言:“神乎神,耳不闻,目明心开而志先,慧然独悟,口弗能言,俱视独见,适若昏,昭然独明,若风吹云,故曰神。”

3.2用术需用神细微

无论用针、用药,都要守神勿失,正如《灵枢•九针十二原》所言:“粗守形,上守神。粗守关,上守机。”高明的医者不仅能够自己做到精神内守,而且能够准确把握病患的神气,及时出手调控,《灵枢•小针解》中说:“上守神者,守人之血气有余不足,可补泻也”。所以,在用术之始,就能够做到“理色脉而通神明”(《素问•移精变气论》),辨清病者的神气变化之后,才能有的放矢,如《黄帝内经素问注证发微•移精变气论》开篇指出:“此详言治法以色脉为要之极,而其要之一惟在于得神而己。神者,病者之神气也。”

尤其针灸施术,治神首当其冲,“凡刺之真,必先治神”即是此要旨所在。先要端正医者自己的神,“持针之道,欲端以正,安以静”(《灵枢•邪客》),自己的神安静了,才能揣度病者,而后施术,如马曲曰:“凡刺家真要之法,必先正己之神气,盖惟神气既肃,而后可专心用针也”,就是此意。神存于医者心手之际,非以言语所表达,因而治针下之神是很难的,但这也正是上工、下工的区别所在,如张介宾所言:“粗工守形迹之见在也,上工察神气于冥冥也”。

施术之后,理当守而勿失,细细品味、体会针下神气之变,度定虚实,以行迎随之法。

“必一其神,令志在针”(《灵枢•终始》),不要受外界的烦杂之事所惑,如《素问•徵四失论》所言:“夫经脉十二,络脉三百六十五,此皆人所明知,工之所循用也,所以不十全者,精神不专,志意不理,外内相失,故时疑殆。”须“神无营于众物”(《素问•宝命全形论》),行针之际,要小心谨慎,做到“如临深渊,手如握虎”(《素问•宝命全形论》)。细心体察针下神气的变化,即“静意视义,观适之变”(《素问•宝命全形论》)。及时施用各种手法,“泻之补之,贵得其神”(《素问直解》),“空中之机,清静而微,其来不可逢,其往不可追”(《灵枢•九针十二原》),如不能细心体察,往往错过时机。

3.3互动以平病邪

医者与病者之间的互动是治神的基础,也是提高临床疗效的保障,正如清•高士宗所言:“以我之神,合彼之神,得神者昌,固治神为先。”医者将治疗的思路与病者期欲的康复充分协同,调和到相互理解与支持,双方得神而昌,互动起来才能共同抗御病邪。

病者能够认识自身疾病情况,才能与医者有效配合,如《灵枢•师传》篇所说“人之情,莫不恶死而乐生,告之以其败,语之以其善,导之以其所便,开之以其所苦,虽有无道之人,恶有不听者乎”,医者能够顺情入理地引导病者,消除其内心深处对疾病的恐惧,使其树立信心,使其正气存内,精神内守,促就“病者之精神治,则思虑蠲,气血定,使之信针不疑,信医不惑,则取效必宏,事半功倍也”(《金针梅花诗抄》)。

治疗过程更需要医者审时度势,及时关注病者的神气变化,随时而动调其神气,如《灵枢•本神》所言:“是故用针者,察观病人之态,以知精神魂魄之存亡得失之意。五者已伤,针不可治之也”,对病者的人文关怀,虽然是医者为先,但对病者的病情变化的细致入微的观察,“神在秋毫,属意病者”(《灵枢•九针十二原》),丝毫不能掉以轻心,以求“下针言,当引某许,若至语人。病者言己到,应便拔针,病亦行差。”(《三国志•华佗传》)

抗御病邪当除恶务尽,以平为期,医患之间的互动是治神的关键,而医者随时随处的调神则是此中玄机所在,在操作技术如用针用药的同时,一定要调和其神,“睹其色,察其目,知其散复;一其形,听其动静,知其邪正”(《灵枢•九针十二原》)。而此中,眼睛为心灵的窗户,调神应及时关注病者的眼神变化,“必正其神,欲瞻病人目,制其神,令气易行也”(《素问•针解篇》),张景岳对此注释曰:“目者,神之窍。欲正病者之神,必瞻其目,制彼精神,令无散越,则气为神使,脉道易行也”。


总而言之,治神是医疗的方向和目标,调心(神)是操作的手段和内容。针灸技术倡导治神为本,气功锻炼强调调心的核心作用,二者并不矛盾,只是在表达的偏重不同而己。内经以降,二者均是传统医学模式下的两个方面,中医的整体观不仅体现在人体自身、人与自然和社会等方面,在操作技术上亦是如此。也就是说,气功的调心不是专门针对气功的,针灸的治神要不是专门针对针灸的,它们同是祖国医学的内容,是相互为用的,用气功调心平和医者、病者的心态以静心,达到五神志安和协调,医患同心协力,方能邪去正安,以平为期